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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风流段子的背后,是历史残酷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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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风流段子的背后,是历史残酷的镜子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个譬喻用得太过信手拈来,以至于常常像撒盐一样把它撒在任何有关历史的地方,但人人常常忘记的一点是,镜子之所以是镜子,是因为面对镜子时,照见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自己。如果真的将历史当做镜子的话,那么在镜中看到的那些兴衰更替并不是久远的过去,而是此时此刻的现在。以史为镜真正寓意是发生在过去的一切,同样也会在现在全盘复制——我们常常认为镜子中的镜像不过是跟着照镜人的行为举止亦步亦趋,但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我们只是镜中镜像的仿效者,重复着镜像的一举一动,就像历史上的兴衰更替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上演一样。

高士宴乐纹嵌螺钿铜镜,唐代,国家博物馆藏。

而且,历史之镜别有一个不同之处:她会出声说话,而不是缄默不语。历史的只言片语常常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哪怕镜中世界说出这些话语的,乃是一些高冠博带、羽扇纶巾之人,就像在某座魏晋墓葬的画像砖上看到的那般模样,但这些话语穿过千百年时光,依然会在某个时刻,给后世的心灵带来一种契合的共鸣。

《世说新语》的纂述者刘义庆,想必对这个道理谙熟于心,尽管这位生活在公元五世纪刘宋王朝的文士肯定没有听过以史为镜这句譬喻,因为那是在他之后两个世纪,才由一位名叫李世民的唐代帝王说出的名言,而此时,无论是他,还是他所生活的那个王朝,都早已在历史的兴衰更替中烟消云散。但以他的博学多闻,肯定听过类似的表述,那便是“殷鉴不远”:前一个覆灭的王朝会成为后一个王朝的镜子,时代过去得并不久远。对刘义庆来说,这句《尚书》中的话直可以说是感同身受。他出生的那一年,东晋还有十七年的国祚,当他着手纂述《世说新语》时,晋朝覆灭也不过只有十余年而已,书中提及的那些晋代衣冠士人,对刘义庆来说,鲜活得甚至不像是历史人物,而是触目犹可望见背影的当世名人。即便是王导、温峤这样东晋的开创元老,距离自己也并不超过一个世纪,比起生活在21世纪初的我们回望20世纪初的辛亥革命,还要熟悉亲近。历史镜中他们的举止言语,对刘义庆来说犹然可见,余音可闻。

遗憾的是,刘义庆并未留下一篇序言或是跋文,说明他纂述《世说新语》的缘由。因此,当他将王导与温峤二人谒见明帝的这则故事,辑入《世说新语·尤悔》中时,他的心中究竟是何想法,难以尽情揣度。但仍有一些草蛇灰线,或许能引人探查几分他的个中动机。就像镜子中的华发,昭示着岁月侵染的痕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