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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欺凌留下的这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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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欺凌留下的这道疤

2022年8月26日,江苏海安市城南派出所民警在海安中等专业学校为学生们讲解预防校园欺凌知识。视觉中国供图

  蒋宁从小居住的小山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刘言/摄

  谈起这场校园欺凌,蒋佑华总是眉头紧锁。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刘言/摄

  吉首二中门前,“黑恶不除 社会不宁”的标语颇为醒目。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刘言/摄

视觉中国供图

  2月的最后一天,18岁的湖南邵东小伙儿蒋宁拖着行李箱,要去广东东莞“闯一闯”。几天后,他站在了流水线,一天要站12个小时,先是一个月夜班,再倒一个月白班,每月工资四五千元。

  离开前,爷爷蒋佑华反复叮嘱他:“不要和那些偷、抢、骗的烂仔混在一起。”他回答:“你放心,这么大人了。我进去过,我知道。”

  “进去”始于4年前的一次校园欺凌事件。2019年5月,在湖南省吉首市第二中学(以下简称“吉首二中”)就读时,蒋宁在学校男厕所遭到15个同学的欺凌,面对拳脚相加,他挥舞着折叠小刀刺伤了其中3人。经鉴定,两人重伤二级,一人为轻微伤。蒋宁随之迎来的,是长达11个月的羁押,以及3年半的诉讼。

  2019年8月,刚满15岁的蒋宁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捕。次年7月,一审法院认为,蒋宁属正当防卫,将他无罪释放。吉首市人民检察院又提起抗诉,要求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两年后,随着上级检察院、湘西土家族苗族州人民检察院认为其“抗诉不当”,决定撤回抗诉,湘西州中院裁定准许,无罪判决终于发生法律效力。

  蒋宁彻底摘掉了“犯罪嫌疑人”的帽子,但他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抗诉状态持续的两年里,蒋宁恐惧自己再被收监,也不愿忍受同学们的指指点点,无心读书。初中毕业后,他在一所职高读了半年就辍学打工,在社会上“闯荡”。

  如果没有这起事件,他现在也许正坐在高中的课堂,为高考努力。1米8的个头,白皙的皮肤和标准的普通话,曾让老师觉得他可以朝着播音主持方向发展。这一度是蒋宁的理想,如今他却再也不想回到校园。而那次欺凌的3个主要组织者,至今仍在当地的高中、职校和体校读书。

  一场事先张扬的欺凌

  这是一场事先张扬的欺凌,为了躲过它,蒋宁有过多次尝试。

  2019年5月17日,早上7点左右,蒋宁刚到学校,就被等在教室门口的同班同学孙翔带着同学龙某喊去了厕所。在这所学校,“去厕所”有着特殊的含义。那是校园里一个单独的平房,紧临穿城而过的峒河。“站在门口会看到厕所里有烟冒出来。很多人在里头抽烟,上厕所都很难找到位置。”这是蒋宁对这间厕所的记忆。

  案件材料显示,蒋宁去了厕所,孙翔靠在厕所的矮墙上,边抽烟边问蒋宁:“我要打你,你怎么办?”他回答:“要打可以,但不要在学校里打,放学后到外面单挑。”之后两人便回到教室上早读。

  孙翔是班上同学眼中的“社会人”,其父母经商,家里经济状况不错,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获得的案件材料显示,多名学生曾向警方指证,孙翔喜欢和校外的混混玩在一起,参加了多起发生在学校厕所的打架斗殴。

  孙翔为什么要打蒋宁,法院判决书给出的理由是“性格不合”,但蒋宁一直纳闷,何时惹了这个班上的“大哥”。此时已是他离开家乡邵东到吉首就读的第二年,3岁时,他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也改嫁了,从小便由祖父母照顾在邵东山村里长大,家人眼里,他的性格多少有些要强。

  小学六年级时,镇里领导来家里了解情况,提出给他一些补贴,他梗着脖子和爷爷说,“不用别人资助我上学”。那时蒋佑华已年过六旬,村里人建议他申请低保,“我孙子自己有志气读书,他都不要,我还申请低保?宁愿自己苦一点。”蒋佑华也拒绝了。

  蒋宁在镇上中学读初一时,母亲莫兰在娘家吉首市工作,一家人觉得“城里教育资源好”,让蒋宁转学到350公里外的吉首,重新读初一。

  2017年9月,蒋宁到吉首二中310班就读,第一学期就被学校评为“优秀学生”,奖状上还特别注明“年序68名”。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这里的学生大多说苗族话、吉首话,说普通话的蒋宁被视为异类。在班里好友眼中,蒋宁是一个说话幽默、会活跃气氛的人,成绩也好,但有时开起玩笑来照顾不到别人的感受,“情商有点低”。

  “没什么突出的,也不惹事。”在班主任的印象里,蒋宁的数学成绩很突出,学习成绩保持在全班十几名。“与本班同学相处融洽”,他在材料中证明。

  2019年5月17日,早读下课后去上厕所时,蒋宁遇到了孙翔和外班的五六个人。孙翔喊他过去,蒋宁没动。一个身高力壮的同学就强拉蒋宁,有人从背后踢了他一脚。这时有人说上课了,蒋宁躲过一顿打。